两 亩 地

宋歌  刘长宇

时间：上世纪三十年代土地革命时期。

地点：板凳坡上。

人物：老刘头——老兵，35岁左右。以下简称：老

　　　耗  子——战士，25岁左右。以下简称：耗

狗娃子——新兵，20岁左右。以下简称：狗

【舞台一边是石垒的工事，侧边亮着一个马灯，远处传来零零星星的枪声。狗娃子扛枪守在石垒里，老刘头垂头丧气坐在石头上，耗子坐在石头上瞪着前方，似乎在思考什么大事……

耗：（一惊一乍的）大哥！

老：（吓）狗日的，吓老子一跳。

狗：龟儿神戳戳的！

耗：我们这县城守得住不？

老：你晓得这个山头叫啥子？（耗:摇头）长坂坡。我们只要守住长坂坡，县城就一定守得住。

耗：这里不是叫板凳坡吗？

老：我就当它是“长坂坡”，想当年常山赵子龙……

狗：怕是守不住哦！红军一路打过来，我老家都遭丢了。

耗：老子一直在想个问题，我们打仗，到底为啥子？

老：升官发财噻，谢团长说了，守住长坂坡，每人发十个“袁大头”。

狗：啥子叫袁大头？

老：就是我们这些干人，一辈子都挣不到的——十块现大洋。

耗：妈吔，那好安登儿逸哟！

狗：要是守不住呢？

老：与长坂坡共存亡，照样发十块大洋。

耗：共存亡？人都翘杆了，十块大洋有球用呀？

狗：我不要大洋，我要回家种地。

耗：要是屋头有地种，哪个龟儿子想出来当兵。

老：告诉你们，十块大洋，可以买两亩地，还可以修房子！

狗：（惊）啊！穷人卖儿卖女，卖一个才几十个铜壳儿，最多能买几升米掉命。十块大洋好值钱啦！

老：老子得了十块大洋，就把幺妹娶回家，天天抱到困瞌睡。

耗：大哥，幺妹喜欢你，没得钱也愿意跟你困瞌睡。

老：笨蛋。没得钱，未必饿起肚儿困穷瞌睡呀？等发了财，日子好

    了，我才会娶幺妹过门。

狗：那是，那是。我二天讨婆娘也要恁个。看看看，那边好多星星啰。

耗：（看）星星在天上，那是萤火虫。

老： 不是萤火虫，是火把。

【冲锋号响，喊杀声、枪声四起……

耗：啥子情况？

老：完了完了，拿枪战斗……

狗：枪呢？我的枪呢？

老：（看山下）慢！没看到红军冲上来嘛，我们打个球哇！

耗、狗：你叫我们打的嘛。

狗：大哥，这火把咋个越来越多了呢？

老：遭了，我们被包围了。

狗:（喊）等一下，等一哈！（枪声停止……

老：干啥子？

狗：再愣个打，命都要除脱。（两脚打抖

老：耶，你娃脚干在打抖抖嗦？

狗：不想抖，它龟儿自己要抖哇！

老：耗子，弹药还有好多？

耗：多、多，还多。

老：那怕个锤子，老子今天就要做回赵子龙，守住长坂坡……

耗：（向左张望）哎，那边山头啷个回事？兄弟们打起火把出来了，

遭了，他们要投降！

老：不可能啰，仗才开始打得嘛！

耗：看嘛，白旗旗都举起了哇。

狗：（指右边）这、这边也投降了。

老：这些龟儿子，愣个球不经打呀？

狗：大哥，我们……也投降嘛。

耗：我没得意见。

老：十块大洋不想要了？

狗：不……要……

耗：啷个不想要，守不住长坂坡，想要也要不到噻！

老：我给谢团长打了保票，我在，长坂坡就在，我要做一回常山赵子龙，风风光光地把幺妹娶回来困瞌睡。

狗：大哥，只怕是要到坟头上去困瞌睡哟！

老：（拉枪栓）哪个再敢说投降，老子一枪崩了他！

耗：对头，我们绝不投降。大哥说啷个办，我们就啷个办。

老：你们想一下，党国百万大军，红军才好多人，将来哪个会赢？这不是癞子脑壳上的“色”子，明摆着的吗？

狗：守住长坂坡，那才是癞子的脑壳，没法！

老：放心，我向谢团长请求支援，只要坚持一个小时，援兵就到了！

【走过去摇电话。

老：喂喂喂，通了，通了……谢团长，啊？你是哪个？周团长……（电话掉落）

耗：啷个回事？谢团长呢？

老：跑了。

狗：周团长又是哪个？

老：是红军的周团长，县城已经丢了。

耗、狗：啊？！大哥，现在啷个办？

老：不成功，便成仁，为了十块大洋，我们成仁！

狗：啥子叫成仁啰？

耗：这个。（抹脖子）

狗：吓？！我…我才不得干呢！

老：狗娃子，我们翘杆了，谢团长就会给我们比起！（比钱状。

狗：当官的都跑了，找哪个去要那十个大洋？

老：团长跑了，还有师长，就是死，我也要这十个大洋！

狗：万一红军胜利了，我们就死得冤枉哟。

老：要有信念。想当年常山赵子龙……

耗：对，要有信念！大哥，你先来……

老：我先来？就我先来……你们随后哈。哎！这枪好像有点长哈？

耗：大哥，我帮你托枪。

狗：要不得大哥，你要是死了，十块大洋给哪个？

老：给幺妹撒。

狗：我们都死了，哪个把大洋给幺妹呢？

老：（急了）我啷个晓得，叫她去找谢团长要。

耗：大哥，（假哭）一路走好！

老：欸，等下，你们说这疼不疼哦？

耗：大哥，一下就过去了。

老：我够不到板机呀。

耗：狗娃子，帮到扣下板机。

狗：我才不干。

耗：平常都是你帮大哥点烟，这会你要帮大哥上路！

老：莫忙，莫忙！一说点烟，把老子烟瘾逗发了，让我巴两口过了

瘾再上路。哪个身上有烟？

狗：我有！（从衣兜里摸出烟和信……

老：这是啥子？

狗：屋头给我带的信。

老：好啊，怪不得你口口声声要投降，你这个叛徒！

耗：啥子？叛徒？（拿枪对准狗娃子……

狗：我不是叛徒，不是叛徒！

老：还不是？（看信）红军在你老家建立了苏啥子政权……这两个

字认不到……还给你屋头分了两亩地……

耗：啥子？

老：你个睁眼瞎，这两个字我都认不到，你还认得到？

狗：“苏维埃”。

耗：我是说那两亩地！

老：两亩地？

耗：我巴不得红军把我老家占了，说不定也给我分两亩地。

老：你娃也想投降嗦？

狗：大哥，你要是不想要那两亩地，就把我当叛徒崩了。（闭眼）

耗：大哥，你要想清楚哦。

老：格老子，我晓得了！

耗、狗：晓得啥子？

老：我晓得他们为啥子投降了……两亩地，那是我们的命根子！

耗：对噻，有两亩地，就有饭吃。

狗：我们这些穷人，不就想有口饭吃嘛。

老：我硬是个木脑壳，我们打仗为啥子？不就是为了有地种、有饭吃！

耗、狗：对头。

老：枪拿起！

老：举过头顶！

耗、狗：我们要投降？

老：不投降。

耗、狗：啊？

老：我们投诚！共产党是为我们穷人找饭吃的党，只有跟着共产党，我们才有奔头！

耗、狗：大哥！

老：今天在这长坂坡，我要做一回真真的赵子龙！走……

【国际歌旋律响起，老刘头挺胸抬头走在前面，狗娃子和耗子举着枪，迈着不正规的步子下场。

（在中国·深圳青年戏剧月汇演中获“最佳剧目”“最佳编剧”“优秀导演”三个奖项，同时获第九届中国—东盟（南宁）戏剧周优秀剧目展演“朱槿花奖--优秀剧目”、四川省第十八届小品（小戏）比赛“优秀作品”、2021年四川省大学生校园戏剧展演季“最佳剧目”等奖项。《剧本》月刊2022年度第三期发表。）